隨想184

屋裡淹水。水從廁所天花板滴下，黃黃的顏色，讓人直覺應該是髒水，但沒味道。水漫到客廳我才發現，前往廁所查看，發現積水都淹到腳踝。當下腦子亂轟轟，怎麼會碰上這種事呢？！！怎麼辦？？？！！！焦慮、怨忿，碰上大麻煩！！！無解！！！！！就在這一刻突然發現是夢。原來是夢啊！！一種安心感。又睡著。結果還陷在淹水的夢裡。

又是一陣心慌意亂，但有點不同。自己彷彿知道，反正醒來就沒事，好像去看災難片、驚悚電影一樣，可以在特定時空享受恐懼驚嚇緊張和腎上腺素爆表，因為你知道時間一到狀況就會結束。因為不用擔心，所以現在盡情享受擔心。就在這種心情下繼續做著心裡亂糟糟的淹水夢。想到水是來自廁所天花板，肯定是跟樓上有關吧？所以我換好衣服，在床頭架著椅子穿好襪子和鞋，急忙出門要上樓找人看看究竟。

然後，公寓大樓的樓梯就變成艾雪樓那樣，看似往上的樓梯卻下到下一層，從往下的樓梯走又到大樓的另一側，我爬上爬下，左繞右繞，始終找不到我正上方那一戶公寓。現在想來大概是最近看魷魚遊戲，裡頭有個遊戲開始前的上樓場景直接被挪進夢裡。不得已只好去管理中心問問。但別問我怎麼到管理中心的。我不知道。

管理中心很熱鬧，有四個人圍著玻璃桌好像在簽約，有兩位小姐在詢問櫃台由一位先生接待，還有四個大媽在櫃台內坐著閒聊。聽我問說15樓怎麼去，一位原本正在聊天的大媽轉頭插嘴說：「15樓以上在南京東那邊。」

我：「蛤？？？？可是這裡是中山北啊！」

大媽：「對，但，15樓在南京東。」

然後我起來，先去看了廁所、看了天花板，鼻子嗅嗅，確認沒味道、沒漏水、沒淹水，地上是乾的。

隨想183

 發現筆筒裡的四枝鋼筆，墨水都乾了。早上稍事清洗，重新裝墨，現在個個清爽，都是直挺挺的好漢。這好像是去年底還是今年初經過一番「清洗」才把原本八枝鋼筆縮減成一半吧。噢，不對。我忘了櫃子某層抽屜還有兩枝鋼筆和四副筆頭。多餘的鋼筆，又讓我想起多餘的筆記本。二三十年來，收藏累積的各式各樣筆記本雜記本空白本無線有線單行雙行大中小格子包括圖畫本素描本，我兩年前搬家時總共裝了四大箱。

這其實是非常詭異的心情，那年搬遷時的精神和體力都逼近極限，裝箱裝得快抓狂，後來簡直是心有不快，眉頭一皺，一二十本綑一綑就扔，藏書扔掉快三分之二也半點不覺可惜。但怎麼說呢。那些沒用的空白筆記本卻一本也捨不得放棄，從舊處全數搬到新家。問題是到現在也還都在箱子裡。箱子是打開了，但全然沒地方擺放，也幾乎完全派不上用場。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要拿這些東西怎麼辦。

這真是個物質豐裕的時代啊！有筆有紙有墨，可說是什麼都不缺，就是沒事可寫。真要寫，也不動紙筆。像現在。

隨想182

 他拿出指南針 跟我說

你看 這個鐘都不會動

我說 它不動 你會動

他說 我們不動 是太陽在動

隨想181

 今年秋節因為疫情不鼓勵大家外出烤肉，有些人就提到老台南人習慣在中秋節吃火鍋。的確，小時候的中秋節都是在家吃火鍋。明明熱得要死，全家人席地而坐，真正是「圍爐」。不過吃火鍋照慣例配汽水，這也是我從小接受的巴夫洛夫制約反應。一看到火鍋就想起汽水。後來遇過某個女孩說吃完火鍋要喝熱茶，我就想：抱歉，我不能跟你交往。是說，她也沒意思跟我交往啦。

小時候家裡沒有單口瓦斯爐，更沒有後來的棒棒爐，所以火鍋用傳統炭爐，家裡還要特別準備木炭。以前買木炭沒人會多看你兩眼，現在有時候就會有人懷疑你想幹嘛。說起來應該是物質條件不同吧，過去沒人流行燒炭自殺，為什麼呢？因為房子屋子門啊窗的，全。透。風。而且風還挺大。跟後來房子門窗的密閉性完全不能比。乁~怎麼說到這個。

☆☆珍惜生命，自殺不能解決問題，生命一定可以找到出路。 若需諮商或相關協助可撥生命線專線「1995」、張老師服務專線「1980」或衛福部安心專線「1925」☆☆

總之，時代多少是在進步。所以雖說是用炭爐，木炭也是先在廚房瓦斯爐上過火點燃才塞進爐子。炭爐的缺點是火候較難控制，除非你願意備著火鉗隨時調整。那太麻煩啦！所以火鍋是從頭激動到尾，一直是滾燙沸騰著。這很合爸爸的意思，他愛吃滾燙的食物。而且我爹娘都不吃牛肉，所以全家吃的火鍋一概有豬無牛。父親堅持豬肉一定要煮熟，甚至可說煮到過熟，筷子調羹才准進鍋，說怕有寄生蟲。拍雪，那年代也沒聽過公筷母匙，大家都是端著自己的碗筷湯匙進鍋翻攪。當然翻得太過份也是會挨罵的。

吃完火鍋、喝飽汽水（我中意的當然是後面這個），照例是柚子和紅柿。柚皮帽當然也要有，身為家中最小當然也只能分配到這個角色。柿子也有一樣巴夫洛夫反應，就是邊吃邊想千萬不能再吃到壁虎大便，會中毒！每年農民曆我都有看。

隨想180

 大哥大我11歲，二哥大我六歲，等到我也能跟著哥哥四處跑的年紀，大哥已經是初中畢業，住宿在外的五專生，有自己的社交圈，基本上 也不太理我，所以我小時候幾乎都是跟著二哥跑。二哥喜歡看漫畫，這種「不良嗜好」在那時代當然是不被鼓勵也不允許。因此我跟著哥哥上昏昏暗暗的漫畫店，跟著看了似懂非懂的漫畫，回家後當然是跟哥哥站在同一陣線要對爸媽保密，不能說出整個下午野去哪兒。現在想起來，或許這也算是兄弟感情的養成。跟著哥哥一起守護祕密，大概是人生最早受到的肯定之一吧。不過我對阿三哥大嬸婆四郎真平機器人和阿金其實也沒有多大興趣，我去漫畫店只是為了店裡賣的芋仔冰，尤其是梅子口味。

我媽說我從小就「梅子一包梅子一包」直嚷嚷。我小小孩兩三歲時常由爺爺的小老婆照顧，我叫她「草地阿罵」，因為她原本是在善化（相對「市內」所以叫「草地」，鄉下）陪伴爺爺，爺爺過世後才搬到市內我家。據說她抱著我走出巷口，我常常嚷著「梅子一包」要她去欽伯的柑仔店買酸梅。這位奶奶沒生小孩，後來一人住在毫無血緣關係的我家大概也覺得很彆扭（而且正宮娘娘也就是我阿罵也在，那就更彆扭啦~我猜）。據說有一天就離開了，有人說是回弟弟家，有人說是進了「菜堂」，也就是尼庵。實情如何我其實不太清楚。以前能問爸媽的時候，我沒想到要問這個。現在可都太遲了。

我爸爸喜歡下棋，二哥也喜歡下棋，我小時候也跟著二哥下了不少象棋。家裡有套老祖留下來的檜木棋盤和牛角棋子，還有什麼「橘中祕」屏風馬之類的棋書，據此判斷過去的老祖宗們可能有不少人喜愛下棋。這當然是因為過去的娛樂實在很少。哥哥跟我常常下棋想來也是如此。哥哥的棋力當然是比我這個小他六歲的弟弟要好，不過我也是追趕得很努力，希望不會相差太遠，所以我常常到最後只輸了一兩著而已。當然現在也知道，能控制到每次都只贏一兩著的棋力，必定是比我強太多囉！

隨想179

 我大嫂原本是「做衫乁」，也就是做衣服的裁縫師。在那個時代，是國中畢業後就去當學徒，為師父幹雜務打下手，磨幾年才能學得的技能。拿到現在來說，算是專門技藝的師傅吧。不過，她碰上一個，對她個人來說很糟，但對大多數人卻算不錯的時代：成衣業蓬勃發展。

我小時候的衣服，有大半都是我阿罵自己「車」的，老家那架Singer縫紉機可是我從小僅見的「精密」機械！阿罵坐在縫紉機前腳踩機板，兩手拉稱平整布料，眼睛盯著縫針一左一右輪流鑽進鑽出留下密密針眼縫線，光看就覺得舒服爽快！那架縫紉機負責縫製床單被套枕頭套小被子內衣內褲大多數的家居服和許許多多的舊衣改製，大人的衣服改成小孩穿，或者是大孩子的舊衣改給小小孩。

反正現在「不穿的衣服就丟回收箱吧」，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家居服可以自己做，外出服當然是講究許多，所以這個生意就是要給裁縫店，什麼西服社、洋裁社，一直到高中大學制服的長褲外套，有些人還是找人訂做，所以當時會這門手藝的人，可是忙碌得很，連帶供應布料的布莊布行更是生意興隆，每一家都是高大堂亮，貨架花色應有盡有，我小時候對那些布行師傅能分辨那麼多不同花色甚是驚奇。以前台南有整條街的布行布莊，都是資本雄厚家道殷實的大商家，那些大店家在台北的地盤就是迪化街，所以永樂市場附近有那麼多台南口味遺留下來是如此的淵源。

但是整個大環境進入經濟起飛期之後，很快就不一樣了。台灣接手日本產業升級後釋出的輕工業其中包括紡織，紡織業從上游發展到下游層層逐利，最後出現的就是外銷成衣，於是過去整條街的布莊布行很快就退潮，洋裁店服裝社的店面越來越小越來越破落，最後漸漸消失，只剩零星有訂單可做的洋裁師傅。我大嫂就是其中之一。後來我大哥也做過一陣子成衣，開了成衣廠。自己老婆就成了打版師傅兼設計。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想過，其實自己老公的工作，就是幹掉老婆從小習得這門技藝的元兇啊。當然沒想過也沒什麼關係，因為下一個大潮很快就要來到，兩人很快就會變成鐵達尼的蘿絲與傑克，沒空追究誰是誰非。當時是台美貿易順差嚴重（因為台灣跟美國人買武器不列入貿易進口所以順差看起來就更嚴重），台灣的外銷成衣受到配額限制，國內一些只會加工的成衣廠很快就完蛋包括我大哥小小的成衣廠。

隨想178

 

　　那些年錯過的大雨，那些年錯過的愛情~（唱

　　當然這是九把刀的年代，不是我的年代。我的年代，高中女孩是不會這麼穿衣服的。在白透學生制服下誰敢不穿件棉布小背心，讓背後的胸罩扣勾和肩帶這麼大喇喇透光見客。那件小背心後來變短變緊又變成叫做「小可愛」的東西。我那時候讀的南部學校是這樣的，其他學校是不是一樣，我不好說，因為沒有多少機會可以觀察別校的學生。而且總不能上街都在看女孩的肩帶吧？路上還是有車有人要注意的。

　　不過高二上高三那一年，我們那一群鄉下土包子的確是開了個眼，受到一次震撼教育。那一年有個女孩從台北轉學下來（所謂從「台北」轉學下來，不是指明地理資訊，主要是在反映從「開放」地區來到「保守」區）。在過去那個社會不太流動的時代，有不少學生是因為物理性的移動，就必定要帶著種種非物理性的傳聞一起移動（甚至可以說是謠言吧）轉進新學校。這個女孩當然不例外，而且是個女孩啊，傳聞更是往個人隱私的某個費洛蒙十分旺盛的方向走。

　　傳聞與本質這種事呢，就像股票的基本面和股價表現，股價儘管飛揚跋扈，要是脫離基本面太遠，也難以長久維持，所以大家都說股價遲早要回歸基本面。這意思是說，你本質上如果沒有三兩三，說你會上梁山的傳聞早晚是會平息的。但我們的事主的確不含糊，第一天亮相就讓大家兩眼發直。上頭說過那時代的高中女孩是怎麼穿制服對吧，這個台北娃娃不但沒穿裡頭的小背心，還在白色制服底下配了件黑色內衣。你TMD的，簡直快炸鍋。我是不曉得別人驚不驚訝啦，不過你看，我足足記住了40年。就這麼件小事，以現在來說。

　　女孩後來跟班上一位公子成了一對，兩人又生出不少事來。當然是男孩子半吹噓的說法，我不知道真假是佔多少。

⁠